迪利然 (Dilijan) / 2012-09-07 ~ 10

雖然那片像徙置區附近的地方好像會令人產生落寞之感,然而我所踫上的人又給我另一種經遇。

那男人要我替他和正在送別的女友人拍照,過後便邀請我到馬路旁邊的屋子內。我正在猶豫之際,他已緊緊㧓住我的手腕,急不及待的拖帶我跨進大門內。

門內是一個小庭院,旁邊就是一幢兩層樓房。我來不及仔細打量,Arsen 已帶我到地層的一間小斗室。室內照着昏紅的燈光,幽幽秘秘的,很難不令我心存疑慮。就像膽小鬼要看驚栗片一樣,帶著「又要驚,又要睇」的矛盾心情跟隨着 Arsen。室內靠四壁的地上零散地擱置著各樣的雜物,還有一袋袋的麵粉、馬鈴薯和乾柴枝,像一間儲物室。中央放置着一張方形的小茶几,上面擺滿多碟食物、酒瓶、酒杯,兩個壯健的男人蹲坐在旁邊。原來這間房子是這三個男人的天地,讓他們稍為遠離在樓上的妻兒,把酒共歡,又為的是慶祝其中一位又是叫 Arsen 的生日。這兩個男人見到我這位從異地來的遊客,極其興奮雀躍,彷彿我將會為他們在這小鎮內枯燥的日子平添一份玩味兒。

我們四人圍坐在那小桌。那個領我進來的 Arsen 將各樣食物放送到我的碟上,有沙律、地道香料肉卷、還有一個肉球。主人家的母親還穿梭不停,奉上其他剛煮好的食物和糕點。坦白說,食物的確很美味,尤其當中的配料、香草和醬汁。Arsen 指指那肉球,問我知不知是什麼,我只能想像是香港酒樓食到的生竹牛肉之類,但這東西體積大近乎一倍。然後他指指自己的胯下,扮作牛叫,引來他們捧腹大笑。當然中國人也慣於將各樣怪異之物掉進口裏,我也不當作什麼回事,而且這東西連醬汁烹調得實在太美味,我還要求再多吃一份。他們笑得比之前更厲害。

他們三人豪飲暢談,也要我一起飲,但只見我面有難色,再三推搪,Arsen 叫兩位朋友也不必強人所難。而我倒很樂意的繼續替他們添酒;已經有六樽空蕩蕩的伏特加酒瓶棄放在茶几旁了。

在外邊院子玩耍的小孩偶爾叫嚷爭吵,那位壽星公 Arsen 就厲聲怒吼大罵,很兇。坐在我對面的那位朋友向我指指酒杯,窺視 Arsen 一下,暗示他可能已經醉了,莫見怪。Arsen 停頓了一陣,然後雙眼直望著我,很有意識的作個微笑狀,像特意要我放心。剛巧母親又奉上餸菜,他就要我替他們兩母子來個合照,又要在鏡頭前索媽媽的吻,盡顯出這個男人的小孩子大性情。

他問我:「Michael, Dilijan, good?」

簡單的問題很多時都不易答。對我來說,旅遊給予我機會去了解和認識;從某一角度而言是一種被動的狀態,心存謙卑的讓當地的人和事、景和物真實地呈現到自己眼前,這已令我心滿意足。旅遊不是要帶有批判的眼光去審視你到訪的地方,像選美比賽的評判一樣,評頭論足。只要那地方不要為迎合遊客,過份改動原有的面貎氣息便是了。當然每人也有他自己的旅遊偏好,是很個人化的,因每人的性情、喜惡、年齡、甚至乎很多時與客觀外在環境有關。所以我也越來覺得不需要去評價別人的旅遊模式或習慣。

好了,還是簡單問簡單答吧。我向 Arsen 微笑點頭,I like Dilijan, very much。這不是什麼客套話。在這小鎮我稍微體會到附近平民區的面貌,又享遇他們的熱情好客,這已是超過我所想所求,我還可以有什麼不滿足呢!

這位壽星公卻搖頭幾下,似是在說我有所不知,卻遭到另外一位 Arsen 勸阻,他才沒有說下去。這勸止是出於對客人的一份禮貌,亦是制約於當時的氣氛和環境。生日嘛,今天應是歡樂的日子,何必掃慶。

以我所知,這小鎮和整個亞美尼亞一樣,自八零年代末人口不斷萎縮,直至近年才穩定下來。八八年大地震造成每六個亞美尼亞人當中有一個無家可歸,連年與阿塞拜疆的戰爭造成經濟財物損失,經濟上的休克療法更令國民生產總值在九十年代初四年間大跌百分之六十!這些雖已成為歷史,但遺留下來的影響又怎會完全消去呢。

但酒還是要繼續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