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23 | 毛淡棉 (Mawlamyine)
電話響起。習慣性的不接陌生人電話,猶豫了好一陣才接上。意料之內,是昂先生,說十五分鐘後到酒店接我。我早餐還沒吃完,行李也沒收拾好,約定九點在酒店門外等。
原來他弄錯日子,以為今天當夜班,但實情是要下午三時前回酒店當值。但他總是令人覺得真誠可靠。
渡河口不是從之前我以為的那個碼頭,而是要到六公里外的一個石灘。灘上照例有一間小茅亭,好讓避日遮雨。工人正從木舟上將大米大扛上肩,低下頭,一包一包搬上岸。昂先生和管灘的交頭幾句,管灘人手裏一大疊紙錢便再由昂先生那裏加添了幾張。
時而不動聲色,昂先生的摩托車已給放上了木舟。
水常年泥黃,不是因雨,而是這河口為三角洲一帶,上游的泥土被帶到此沉積。遠處水平線上拔出幾座大石柱和起重支架,是橋墩。昂生説,下次我來會看到一條大橋將毛淡棉鎮和比盧島連接。
去時還好晴,對面的婦人要用手袋遮擋日光。仰視船家,他高高的頂着寬邊草帽,站在船尾把管着引擎。
我們在岸灘邊的茅亭稍稍停歇,昂先生叫我換上拖鞋,好走路。待他那個遺留在對灘的肩袋也送過來後,騎上摩托車後,我們正式出發探遊這們孟族人居住的比盧島。
上岸一路延伸是條泥槳路,經過之處首先是綠綠黃黃的稻田,稻莖準有人肩膀高,已是收成的時候。而我們剛才在鎮那邊石灘工人搬運的一袋袋白米,就是從這裏來。昂先生說,這時雨季種稻米,其餘時間就種花生、芽菜。
從石灘走出,一路上是未舖平的泥路,直到進入一些村鎮才開始有混凝土的路段。亦見到很處工人都正在將碎石舖上,準備將路修平。
先是到了一個製類似石墨版塊的家,屋內大不在,只剩小女孩一個。一排排烏黑的薄片堆置在屋旁,昂先生隨手拾起一塊給我講解。石墨是從島上一個山採的,製成方塊主要可用作屋頂瓦片。另外亦可製成筆狀,刮劃在這片塊上留白色痕跡,用手一抹便去。所以片塊加上木條圍邊可當作小畫版。昂先生寫下 welcome,以作示範。以前小學生在學校還會使用這些片塊,不過現在都被那些現代手携可抹式墨水畫版所取代。
每户門前皆有一口井,從地下取水。
我們繼續前行,坐在昂先生背後,隨風吹,嗅出他用椰子成分的洗髮水氣味。
久別重逢,表親家的嫂嫂見昂先生到來甚是歡喜,原來他們已五年沒見。園子內種有各式蔬菜瓜果,有紅毛丹、柚子、苦瓜等,不僅是自家吃,而且還送到市場賣來賺錢。也有種橡膠樹,昂先生從樹幹上扯下一條黑色幼長膠帶,是樹汁液凝固而成。另外小屋旁邊有一台手動機器和幾個方型器皿,用來將橡膠壓切成塊。
嫂嫂伴昂先生走,我在後。言語間,見嫂嫂不時輕拍昂先生背膀,閒話家常,我心觸發感受到一份鄉土親情。不知嫂嫂是不是問候昂先生和太太離異後的一人生活境況?
嫂嫂的母親八十四歲,看來還很健壯。她叫孫女奉上一壺熱茶、柚子和香蕉招呼,我和昂先生在樓上憑窗慢用,時而我看着外邊的果樹,昂先生和老人家交談。
之後到了一間米坊,像一間偌大的工廠,說是英殖時代建,逾百年歷史,一直處理島上收割好的稻米。機器在米坊不同地方運作,以輸送帶將各部門互相連結。米坊內粉末飛揚,嗅到類似麵粉的味道。先是一個工人坐在大火爐旁,用長鐵支伸入其內搞動,負責燃燒。有管道從火爐接駁上樓上一部像馬達的機器,是一輪蒸氣機,推動米坊各部機器運作。就是因為這島上沒有供電,我們才會回來幾百年前的蒸氣渦輪年代。而燃料不是電油或木材,而是在打稻米的過程中分出來的糠秕,可謂物盡其用。穀殼又分出來入袋,作養禽蓄飼料。經過輸送帶不同的反覆工序,最後在米坊老遠的一台機器上,白米從噴口源源流落在大白麻袋中。
昂先生找緊機會問工人價,最後將9000緬元交給那華人米坊老闆,換取一袋米。之後那個豐隆的大白袋一直隨着我們,在昂先生摩托車前座他胯下,直到搬上木舟回到昂先生家中,作為他一個半月的米糧。
然後又到了一個從橡膠加工裝作橡筋的八月小個體戶。但雨季時節,不收橡膠,生產暫停。但主人還好好的打開小小茅屋製作房,讓我們參觀,以及示範機器的運作過程。
明白了昂先生的導遊路線不是即興而致,可想像是跟他之前帶領過的行程差無幾,所以才顯得這樣有條理章法,不竟他好像説過他曾是導遊。雖然也涉及我給錢他給服務的性質,不同的是我和他在偶爾閒談之下才有這次的探島遊,之前我們也略有交談,使關係在交易以上還有其他的餘地。這又或許解釋他會和我順道探訪他表親家,又像和朋友分享般,曾告訴我他離了婚還撫養三歲大女兒等的私事。
之後又到了一家賣木製紀念品的家店,只得兩個女人在屋內,一個招呼我們介紹這樣那樣,一個坐正在一旁打造切磨木製品,彷彿加強我眼前這些紀念品的原創性和本土風情。招呼的女人也坐在地上,先倒給我們兩杯熱茶,然後用剪刀解封背後的幾個透明小包,取出一些米餅,放上碟,連同熱茶以托盤送上。這些米餅真的很好味,這是我和昂先生不言而喻,互有共鳴的。人家有點東西給你,你又不客氣的添了又添,那就不好意思空手而走了。昂先生從沒加增壓力,反倒問我買那把木梳子給誰,好像疑問我買得不明不白,勉强自己。我直覺又一次告訴我昂先生的老實,雖則這老實不是那類鄉下人的純樸,一看便得通明。我隨便的答是給妹妹。
中午時份,摩托車停到一農戶家大門前。大園子內婆婆和三個女兒在閒聊,孫兒們在追逐嬉戲。大門前種有竹樹,昂先生嘗試找出竹筍給我以說明可作食用,以為我不知道。生活貼近自然的人見識真不一樣,隨手拈來可以指出這樹那花的名稱和特性,猶如城市人對各手機的品牌型號的熟識。
吊腳木屋算是比其他在島上的大,在園子中央,上邊住人,下邊養畜。各類果樹分種在周圍,小竹棚裏養了鴨子和豬,七八隻小豬還只是五天大,見人來,爭相爬到欄前惹人注意。
原先昂先生是問路,確定回石灘渡頭的方向。和婆婆閒聊了幾句,婆婆就留住我們,要我們吃過擺在地上的兩大砵糯米團。婆婆叫女兒拿出地,見我蹲低坐下得不大習慣,又拿了木矮櫈給我。我雖然已吃了六七大塊,婆婆還不時在我身旁慢慢蹲下,輕輕獨拍我的手,叫我吃多點。
米團口感似粽,一白一褐,白的素味,褐的甜味,灑上少許椰子絲。雖然昂先生也是孟族人,母親以前也住在島上,但他也從未嘗過這種米團。我喜歡那甜的,而昂先生則較喜歡那素的。
這幾天園門外有工人修補公家路,婆婆一家做這些糯米團是特地用來慰勞工人的。
園子後面叢林有小徑通往一條溪流瀑布。雨後小徑微濕,泥濘踐溢,潺湲小溪過處涉水而行,令雙腳清涼。雨還在灑,穿過葉子,柔柔打落在身上。一行四人,大姐在前帶領,跟着是昂先生,然後三妹,我在最後。三妹不時抬頭引頸遠眺,眼目放送到叢林後遙遠的高山和天際,在尋找,是孟人的圖騰鳥嗎,還是期待幸福的化身從雲外的邊際降臨。沿溪上索,到那石壁,有溪水流下,淺出水花。洗過手腳,我們回去了,三妹卻沒有走。彷彿樹林中的仙子,她仍留在那滋潤生命的源頭,讓流下來的溪水從烏黑的頭髮到鴿子的眼睛到小嘴脣⋯⋯,經身上起伏不定的丘谷,隨線條而下洗滌她身體,給她生命活力。
從叢林中出來,踏上單車而去,像風。我走時,她沒有回來。
那天晚上,風雨飄搖,我也乘夜車離開往格勞。
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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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匈牙利布達佩斯到塞爾維亞蘇博蒂察。熬夜、火車、旅館、陌生人的故事⋯⋯,再次拾起旅遊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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